学者:粽子包糯米是为送阳气 赛龙舟习俗是防瘟仪式

吃粽子、赛龙舟、挂艾草、饮雄黄酒，我国各地关于端午节的民间习俗众多。这些习俗是怎么来的？端午节怎么起源的？昨天下午，上海交通大学致远讲席教授、中国社科院文学所研究员叶舒宪先生来到武汉，登上“名家论坛”，带来了一场名为“端午节与神话历史”的讲座，将吃粽子的由来，划龙舟的故事娓娓道来。

现场

端午节起源说法多

“清朝以前，中国人对端午的解释一般是和屈原联系在一起的。”叶舒宪说，诗人闻一多著有《端午考》，他把古老的传说和龙的信仰联系起来，根据古代越人断发文身和龙蛇图腾的遗俗，认为端午应该是起源于南方一带龙蛇纪念日，后来借助文化传播，从地方逐渐走向全国。

以上两种端午起源的说法后来跟其他历史名人牵涉到了一起，发生了新的变化和整合。关于端午的起源，叶舒宪说，较有影响的还有《大戴礼记》所记载的“兰浴节”和现代学者黄石提出的“夏至说”。“兰浴节”指五月五日这天“兰汤沐浴”，按照中医说法，兰草泡水可以除毒，此习俗流传至唐宋。“夏至说”认为端午是夏至的节日，五月五日标志着夏天的开始。夏至这一天阳性力量走到尽头，从午时以后就开始衰退了。

如今各地端午节的行为及习俗可谓五花八门。包括吃粽子、赛龙舟、兰汤沐浴、挂菖蒲、挂艾草、登高远游、缠五色丝或线、采百药、互赠香囊、饮雄黄酒。以上习俗中，后8项均与驱邪防瘟疫有关。“由此不难探出端午起源的神话观念因素：防止横死的瘟神、瘟鬼作祟。”

吃粽子赛龙舟都有仪式性

叶舒宪提到，关于粽子，古书里记载说最初是祭祀屈原的，楚人用竹筒贮米投放到河里祭祀屈原，屈原显灵说你们投祭的米饭都被龙蛇吃了，我吃不上。要用粽叶把米饭包住，再缠上五色线，龙蛇就不敢吃了，这是如今广为人知的粽子的来历。

而将人类学的道理用在解释中国许多有关于吃的习俗上是行得通的，“在阴阳交替的关键季节，人类的行为无一例外要帮助宇宙促进阴阳交替的完成，所以在吃这个问题上，一定有阴阳象征在里面。”

关于粽子里为何包上糯米，也有说法。夏至到来，阳气一天天萎缩，阴气一天天生长，这个时候要送走旧的阳气，粽子里的糯米、红枣，从中医角度来看是象征阳的东西，人们把它们包起来吃下去，就是和阳的季节告别的意思。“吃粽子，最早是一种仪式性的吃。”

那么划龙舟呢？叶舒宪提到，甲骨文中“龙”字的含义与疾病的痊愈有关，龙可以代表一个方面的病因，病好了，龙就走了。“在这里，龙可以作为一种超自然的厉鬼、恶灵，还可以作为瘟疫的象征。不能用真龙天子符号的龙的含义来看待赛龙舟中的龙。”

叶舒宪介绍，北方没有水的地方，也有龙舟，叫划旱船，这就是中国瘟神信仰中的一种仪式——送瘟神仪式。“神不可不敬，需要好吃好喝地招待之后恭送他走。”

毛泽东写过《送瘟神》的诗：“纸船明烛照天烧。”送瘟神，又叫送王爷船，王爷船有两种放法，一种叫放天河，就是诗句里描述的“照天烧”，放一把火烧掉，请瘟神升天的意思。还有一种叫放地船或游地船，包括在陆地上的旱船和水里的龙船，用放船的象征使瘟神远离我们，把病因带走。在我国沿海地区，经常可以看到水上漂来的纸船，这是辟邪消灾之际，将病因清除送走的仪式行为。

从民间送瘟神的礼俗对照来看，赛龙舟的原初意义就大致呈现了出来了。赛龙舟的龙是作为舟在水上放逐的，是在阴阳转换、季节交替之际，容易导致人类出现疾病瘟疫的时候，和所带有辟邪驱灾性的行为一起作为仪式性的规定动作出现的。“龙舟竞渡的热闹表象背后，有防瘟疫仪式的规定性动作和意义。”

文/记者钟磬如 图/记者熊波

互动

熊或是中华民族的初始图腾

中华民族的初始图腾到底是什么动物？相信很多人回答：是龙。在互动环节，一位先生问起了民族图腾问题。叶舒宪对中国祖先的神话图腾颇有研究，他表示，熊代表着生命不息的能量，死而再生的能量。因为熊能够冬眠夏出，完全与季节交替循环的规律相吻合。屈原的《天问》里讲到，“焉有虬龙，负熊以游”，龙不是作为单独的动物，而是作为神人升天的坐骑而出现的，龙是熊的坐骑。在汉朝画像中，熊往往位于画面的中央或上方，代表中央之神，是至高无上的神。

对话

美食习俗和神话有关

记者：南方人爱吃咸粽子，北方人爱吃甜粽子，粽子的“甜咸之争”，是否存在深远的文化传统？有无历史可溯源？

叶舒宪：不仅是汉族，很多少数民族也有类似的节日活动，如吃粽子、赛龙舟、纪念历史名人等。吃粽子最早是一种仪式规定动作，粽子作为一种食品，随着时间的推移，其饮食意义越来越受重视，粽子的“甜咸之争”更多是饮食口味问题。

记者：您提到了中国人饮食习俗中存在“仪式性的吃”的传统，这种传统在其他饮食文化中也存在吗？

叶舒宪：存在，一月一、三月三、五月五、七月七、九月九，每个节日都和吃喝习俗相关，这其中的奥妙可以用神话的时间观念来解释。

如大年初一吃饺子，和中国神话中关于混沌的神话有关。饺子又叫“馄饨”，“馄饨”二字和饮食相关的偏旁换成三点水，就变成了“混沌”，又写作“浑沌”这是伟大哲人庄子曾经讲到过的人物。宇宙还没开辟时，又一个中央之帝，名叫“浑沌”，他和我们吃到的饺子一样，没有孔窍、没有面目，就是混沌一团，包起来的。宇宙的发生一定要告别混沌的黑暗不明的状态。于是，南海之帝、北海之帝两位天帝合谋，他们为混沌日凿一窍，七日窍开了，混沌却死了。这是一个完整的创世纪的神话。

混沌被认为是不好的，它代表的是宇宙时间和空间的开端。每年一月一日是辞旧迎新的时刻，将刚包好的象征着旧年的晦气吞下去，新的时间就开始了，中国人饮食的背后，潜藏着神话与仪式的千丝万缕的联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