足球忧郁症让人痛心：恩克卧轨代斯勒至今仍沉默

2013年11月10日，德国汉诺威，恩克离世四周年，球迷自发点蜡烛悼念。CFP/图

恩克生前和妻子特蕾莎的合影

恩克和女儿拉拉，在天堂相聚。

代斯勒于2007年1月宣布退役，他当时只有27岁。

11月10日，对于德国足坛来说，终究是一个特殊的日子。四年前的这一天，德国前国门罗伯特·恩克的生命被飞驰而过的列车带走。恩克去了那个再也没有任何恐惧和悲伤的世界，留下的却是一次震撼——要知道，在恩克之前，职业足坛的抑郁症话题，是一个很少有人涉及的禁区，但在他死后的整整四年里，关于职业足坛抑郁症的社会讨论一直在延续。不幸的是，足球依旧没有摆脱“抑郁”——就在十几天前，从热刺青训营走出的小将里昂斯，7年前因未能得到热刺合同而患上抑郁症，今年26岁的他同样选择了自杀。

恩克：

四年前的那场悲剧

11月初的德国北部，应该很冷了。在田野深处，有一处小小的墓园，在那里竖着一块简单的石头十字架，上面刻着两个名字。几百米外，有一条铁轨上，隔几分钟会有区间快车呜咽着飞驰而过，怎么听都带着丝丝悲伤。

2009年11月10日，罗伯特·恩克也应该听到了这种悲伤的呜咽。他站在这里陪着女儿拉拉（Lara），孩子在2006年两岁半的时候死于一种罕见的心脏疾病。

陪女儿坐了一会儿后，恩克又沿着铁路走了一段，然后躺在冰冷的轨道上等待，直到地区特快4427将他的生命带走。

这个悲剧震惊了整个欧洲足坛。当时32岁的恩克已为人父为人夫，在德甲汉诺威96效力，并很有希望代表国家队参加南非世界杯，消息传出后的第一时间内，大多数人的脸都是茫然的——到底是什么原因致使他选择结束生命呢？

其实，答案并不复杂——但是在当时，只有他身边的密友才知道这个秘密。其实，恩克患上了一种严重的疾病——抑郁症，好几年来他都在秘密地接受治疗。

在外人看来，运动员应该年轻，阳光，充满活力，正因如此，恩克从不希望更多人知道他的病情。作为一个公众人物，恩克非常害怕公布病情会对他的球员生涯不利，而且也会给家庭的未来带来困扰。

但后来，恩克的故事被自己的作家好友罗纳德·伦写入了《门将之死：罗伯特·恩克的故事》，后者把这视作一种责任。作品引起的反响令他震惊。这本书一上市就畅销德国，无数被抑郁症困扰的人给他写信，球员和经纪人们拜访他，这就像一次破冰，因为恩克的死，那些曾经掩藏在深深缄默之下的禁忌话题，也得以在向来严肃的德国足坛愈加公开。

恩克自杀后加盟汉诺威的门将米勒，公开承认自己曾因焦虑等抑郁症前期症状入院治疗；勒沃库森的捷克中场西马克承认，自己历经了两年抑郁症治疗，也未能走出心理阴影；沙尔克04主教练兰尼克在上任半年后，也因心理问题辞职，他说，“我的身体就像瓶子一样，已经被倒空了……”

代斯勒：

至今保持沉默

恩克绝不是欧洲足坛的一个特例，某种程度上说，他只是冰山一角。

在柏林，弗洛里安·霍尔斯博尔是一位出名的研究抑郁症问题专家，在他治疗过的病人中有一个球迷们非常熟悉的名字：德国前国脚代斯勒。就在恩克出事的前几年，代斯勒多次在霍尔斯博尔那里接受治疗。

代斯勒自出道起，就被冠以天才之名，但2003年加盟拜仁后，在外界的谩骂侮辱和自身伤病的双重打击下，代斯勒患上了抑郁症，经过近两个月的治疗后他回到了赛场。然而，一年后抑郁症的幽灵又找上了他，情况一直没有好转，这让代斯勒无缘2006年德国世界杯。再过了一年，年仅27岁的他，选择退役。

一般人的印象中，足球是一个强调身体对抗的世界，抑郁症也不像十字韧带拉伤、小腿骨折甚至感冒那样会直接影响球员。队医和教练常常对这种隐藏在内心的病症不屑一顾。身边的队友无法理解，转而变成潜在的嘲笑者——拜托，你能不能像个男人一样？

但正是代斯勒突如其来的退役，很多人在惋惜的同时，也第一次对“球员患上抑郁症”这事有了初步认识。代斯勒在自己的退役宣言上这样说，“在此之前，我的生命完全被足球占据，我没有时间成长，没有时间变成一个真正的男人，甚至没有时间去犯错误。我开始什么都做不了，最后变得一无所有，于是我知道：一切必须结束了。”

关于自己的康复经历，代斯勒后来写了一本书，名叫《重回生命》。而就在恩克自杀后，也有记者想采访代斯勒，让他谈谈同病相怜的感受，但没有成功。代斯勒至今没能真正摆脱抑郁症的困扰，目前为止他只愿意待在属于自己的空间里，不愿意和任何人说话。

恩克写给妻子的诗

你的生日，该要点什么？

一颗巨大而纯净的钻石？

还是镶满宝石的名表？

你知道，这绝不便宜。

家里养只宠物猪怎么样？

罗比死活也不会答应。

猫咪、马匹或是一只狗？

不，我的头脑已经足够混乱。

需要来点别的，

特蕾莎一直想要的东西。

是的，她想要一首诗！

这让我脸上露出笑容。

终于这份礼物不大、不多也不贵，

只是写诗可真让我伤脑筋。

拉拉带着残缺的心脏来到人间，

这给我们带来莫大的伤痛。

但是她很坚强，哪怕是忍受痛苦，

她对得起恩克的姓氏。

人们总会在问，人生漫漫长路旅途，

路究竟在何方？

爷爷会留下或是离开？

我们又会否搬家远行？

我从来都不会担心，

告别今天，明天又会到来。

有一点我笃信不疑：

我需要并深爱着你！

——摘自《门将之死：罗伯特·恩克的故事》前言“诗的暖意”

2009年2月18日妻子特蕾莎生日到来的时候，恩克为她写了一首一百零四行的长诗（以上段落为节选）。这一段段诗叙述了特蕾莎生活的大部分内容：搬家到恩佩德，特蕾莎对于动物的热爱，女儿拉拉带着严重的心脏疾病来到这个世界，两岁半的时候在一次手术后离开人世。当恩克念完整首诗的时候，特蕾莎已经热泪盈眶，只可惜，

这是特蕾莎这辈子最后一次在恩克的陪伴下过生日……

面对那条叫抑郁症的黑狗，我们每个人都是恩克。

书名：《门将之死：罗伯特·恩克的故事》

作者：[德]罗纳德·伦

译者：张力

出版社：上海译文出版社

简介：身患抑郁症，或是觉得抑郁症随时会侵袭全身，这是怎样的生活？对此，恩克自己也很想给出答案，至少让人们知道，那些患有抑郁症的人们在经受着什么。在恩克去世后，作者经过恩克妻子的授权及恩克生前的日记等素材写成本书。

电影《11 Metres》

讲述抑郁球员的故事

其实不光是在德国足坛，抑郁症像魔鬼一样如影随形般折磨着每一块草皮上的铮铮铁汉。

美国佛罗里达州立大学心理学教授、《因自杀而死的人们》一书的作者托马斯·乔伊纳教授，在多年研究后得出一项结论：运动员（不光是足球）和妓女、医生、厌食症患者一样，要比普通人群自杀率更高。

早在上世纪90年代，意大利足坛就曾出现过一次轰动一时的悲剧，罗马传奇巴托洛梅在家中开枪自杀。那天是1994年的5月30日，正值欧冠决赛罗马不敌利物浦痛失冠军的10周年——他是那场令罗马球迷抱憾终身的比赛的参与者。

巴托洛梅选择这一天被认为“是有寓意”的，他一生都未能赢得过一座冠军奖杯，更悲惨的是，他从来没有赢过与抑郁症的抗争。

到了21世纪，一部以巴托洛梅真实故事改编的电影《11 Metres》在意大利上映，引起社会的高度关注。影评人卡伦蒂诺说，“巴托洛梅向自己胸口射出的子弹，就像10年前那场决战中射出的点球一样精准。10年前他射入的那粒点球没能为他赢得冠军，不过10年后他射出的那颗子弹，却为他赢得了解脱。”

在看完那部电影之后，更多的人愿意站出来，阐述自己被抑郁症困扰的过往——其中最有名气的是，意大利国门布冯。2008年，在一次公开采访中，布冯坦承地说，“从2003年12月至2004年6月，我正承受着抑郁症的困扰，那段时间我看了心理医生。我也不明白怎么会这样，会是这个时候我得了这种病。你会对自己完全丧失感觉，那看上去不存在任何的理性。”

但幸运的是，在家人和医生的帮助下，布冯最终还是走出了黑暗，从抑郁症患者蜕变为一个足球传奇。“人们羞于向其他人求助，我则不然。这跟身体受伤一样，有人勇敢面对，有人逃避，有人就此沉沦。其实就是一种自我解压和期待的方式。”

遗憾的是，恩克没能及时地在布冯那里得到中肯的建议。

或许你不知道他们也是抑郁症患者

1

佩索托

2006年世界杯期间，前意大利国脚、时任尤文图斯俱乐部体育总监的佩索托突然从办公室窗口跳下，差点就此终结生命。据意大利媒体透露，佩索托患有严重的抑郁症，他无法承受“电话门”事件的巨大压力，加上家庭婚变，最终选择轻生。

2

阿德里亚诺

当年以叛逃的形式离开国米后，巴西神塔公开宣称，自己患有抑郁症。在父亲去世之后，阿德里亚诺变得无法自拔，除了酒精的麻醉外，他无法让自己感到平静。

3

维耶里

2006年维耶里没有资格代表意大利参加世界杯。之后的夏天，几乎没有俱乐部向他发出邀请。在承受巨大的工作压力下，维耶里患上了抑郁症，为此他甚至准备告别足坛。

4

西索科

当年效力尤文，西索科是公认的中场拦截王，但在意甲赛场受到伤病困扰的他，一度患上了轻度的忧郁症。但最终，在心理医生的帮忙下，法国人最终康复。

5

安迪·科尔

作为当年的黑风双煞之一，安迪·科尔在曼联达到职业生涯顶峰，也恰恰在这里，英格兰前锋患上抑郁症，他回忆那段时间每天都在逃避现实，感觉自己很孤独、一度甚至绝望。

6

亚当斯

亚当斯在英伦足坛算是一名硬汉，整个职业足球生涯全部奉献给阿森纳。就是如此一名铁骨铮铮的汉子，竟然也受到抑郁症折磨，据前英格兰职业球员工会主席克莱尔透露，亚当斯在2003年宣布挂靴后，曾接受过抑郁症治疗。